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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周城白族扎染的传承与创新

  • 作家相片: anna bee
    anna bee
  • 2023年7月25日
  • 讀畢需時 8 分鐘


为了研究大理白族扎染技艺在社会变迁中传承的历史和现状,在2023年4月大理周城进行了为期一周的田野调查,走访了数十名当地扎染相关从业者,也采访了周城村委会的管理者,与周城各行各业的群众进行了广泛的交谈,从不同角度了解了周城扎染技艺的传承状况。调察过程中,一方面丰富多彩的扎染艺术所吸引,被这些白族传承者的坚守所感动,也被他们不停的创新精神所折服;另一方面,这些极具白族文化和审美特征的民族文化遗产在现代化进程中受到的冲击也引起了各界人士的担忧。随着调研的发展,新的困境出现在现在的课题中:如何调整扎染技艺的生存状态,使其既能完整继承传统的同时,又能不断创新适应现代化的要求?

(一)周城概况

周城村委会杨副主任介绍到,作为喜洲镇下辖13个自然村之一,周城村辖区面积4.7平方公里,总人口10400人,人均GDP16843元,是云南省最大的自然村,也是全国最大的白族自然村。除了白族扎染,周城还有白族刺绣、白族舞蹈、唢呐等多项民间技艺的传承,各级非遗传承人数达36人之多。全村共有扎染作坊经营者19户,专业人员近200人,扎染相关从业者超过2000人。

自古以来,周城的手工业和商业都比较发达,加上人多地少,村子也以发展第三产业为主,旅游、扎染、白族服饰、餐饮业等百业兴旺。虽然过去三年受疫情影响较大,但今年以来,旅游持续升温回暖,每月旅游人数超过12万人次,扎染体验旅游极大的刺激了扎染产品的销售。

(二)扎染的工艺流程(略)

一、传统扎染技艺的传承

(一)周城扎染生产经营模式的演变

周城是“白族扎染艺术之乡”,扎染技艺在村内传承非常普遍,街边随处可见扎花布的妇女,透过大门也可见院子里围绕大染缸忙碌的工人,商业街两旁更是挂满了花色迥异的扎染商品,真可谓“家家有染缸,户户出扎染”。

正因为扎染技艺在当地广为流传,所以从历史上看,扎染生产主要也是以家庭为单位来组织生产,妇女负责扎花,男人值班、染色,规模大的染坊,也不过是在家庭成员基础上,有一些雇工罢了。这一时期的扎染生产,呈现出“小”、“散”的特征,但在相对封闭的经济环境中,产品主要供给给附近的村镇,符合当地消费者的审美和习惯,生产、消费处于相对平衡状态,保证了扎染技艺无声却稳定的传承。

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经济在改革开放推动下,开始快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改善使得族群对扎染产品的需求猛增,在张仕坤带领下,成立了村办集体企业周城民族扎染厂。受益于规模生产,产品不仅能满足本土增长的需求,更出口到日本、欧美等国。从1987年至2003年间,为国家创收883万元,上缴村集体企业利润764万元,发放村民扎染手工费1370万元,解决了本村及周边村落近万人的剩余劳动力就业,两千余名村民参与了扎染厂的专业扎花培训,周城民族扎染厂一时名声大噪。张仕坤也由于对板蓝根植染传统和白族扎花技艺的坚守与贡献,于2006年被评为白族扎染技艺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

长期的集体生产状态,使得扎染技术处于完全公开状态,版权观念不强更导致各种图版在民间大量复制。加上化工染料和现代工业技术的冲击,市场上充斥这许多劣质低价产品,恶性竞争最终导致名噪一时的民族扎染厂于2004年破产倒闭,以家庭为单位的扎染户重新成为周城扎染生产的主体。但与早期的散户生产模式不同,一些回乡创业者在家庭染坊的基础上,创办了公司,开始用现代市场观念来推广扎染技艺和产品,璞真、蓝续、守艺等都是这种模式的典型代表。


(二)传统扎染技艺在传承中遇到的困难

扎染技艺并非只是大理白族独有的工艺,汉代就有对染缬记载,唐代更是全国流行。和其他濒临失传的技艺一样,因为地理环境隔绝,扎染技艺在大理周城得以完整保存下来。同时,周城所在的喜洲镇是茶马古道最重要的驿站,在“喜洲商帮”的带动下,扎染制品在周边地区和国家大受欢迎,强大的贸易需求也支撑力白族扎染技艺不断传承了下来。这种传承,曾经在不断适应市场需求变化的过程中顽强延续了几百年,但在这种坚持中也慢慢形成了某些“固执”与“僵化”。

在周城主要的商业街和错综交织的小巷中,遍布着几十家大小不等的扎染店铺。其中有一家叫“段奶奶手工扎染间”的店铺,当家的是倪奶奶(段奶奶不姓“段”,因为夫姓被人称为段奶奶)。从20年前开始,倪奶奶就开始这样与顾客推销卖货了。 “段奶奶”扎染店铺不大,是当地典型的“前铺后家”的格局,三、四十平的门面后藏着宽阔的庭院和住家,院子里放着几个老旧的大染缸。据倪奶奶说,大多数周城的扎染户都像她家一样,扎花、浸染、拆线、漂洗、销售的所有程序都是自己做。店铺里摆放的扎染成品并不丰富,花色与颜色也比较传统,都是白族传统的花草植物与鸟兽鱼虫的图纹,颜色也几乎是清一色的深蓝色。问及“生意可好”,倪奶奶带着对过往无限怀念的神情说,“以前外国人喜欢时,生意曾经很好。现在做的人多了,竞争太激烈,生意也不好做了”。看着与其他店铺相似度极高的商品,当被问到“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时,倪奶奶有些迷惑地说,“扎染就是这样的,大家都差不多”。的确,走在周城的街道上,虽然扎染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但家家的产品大同小异,稍微逛过几家,看着千篇一律的商品,很难激发起购买欲望。

其实,与倪奶奶的交谈还是给接下来的研究留下了很多疑问:倪奶奶年过70,靠她自己能做出这么多扎染产品吗?院子里放着的大染缸明显已经长期不用了,而更像一个摆设。在另外一家“董家蓝染坊”里找到了部分原因。扎染工艺费时费工,产量很难跟上,现在市场上流通的大多数产品,通常通过“外包扎花,集中印染”来生产。一件外包扎花工序成本从20~40元不等,因为承包人大都属于业余工作,加上人多分散,缺乏统一的质量控制,导致质量良莠不齐。在印染环节中,产品用料粗糙,大量使用化学染料(有人说化学染料使用超过70%),用低价冲击市场,无序竞争使扎染生产、销售陷入恶性循环,导致年轻人不愿从事扎染工作。在一家 “旺记小吃”店,80后的当地店主说,虽然自己会扎染技艺,但绝对不会从事这项工作,她认为扎染赚不了钱也无前途,宁肯辛苦做餐饮。在整个田野调查期间,通过对多家扎染坊的走访发现了扎染相关从业者很少见年轻人,这应该也是扎染这项非遗在传承中最令人担忧的问题之一吧。


二、新一代传承者的创新

虽然,周城扎染在传承过程中遇到很多问题,但新一代的传承者中也有不少勇于创新、不断开拓的后来人,璞真、蓝续、守艺等都是其中的代表。

沿大理著名的西景线拐入周城村,璞真扎染博物馆就坐落在离公里不远的地方。这是璞真传承人段树坤、段银开夫妇于2008年出资收购倒闭的周城村集体扎染厂后建成的璞真白族扎染博物馆。璞真博物馆集展览、体验、生产、销售为一体,创新了“文旅+扎染”的运营模式。博物馆占地2697平方米,有藏品三千多件,包括扎染图样、成品、工具、民俗用品等,以“传承扎染技艺,延续民族文脉”为主题,完整呈现了白族扎染技艺的源流和发展历程,吸引了众多国内外参观者。更为重要的是,璞真扎染博物馆开辟了扎染体验区,为游客亲身体验扎染工艺提供了场所。随着一群游客进入博物馆,由讲解员引导参观展览,再到体验区感受染坊工作气氛,在现场身穿白族服饰、扎堆工作聊天的扎花老人的吸引下,很多游客变身参与者,跟着这些老师兴致勃勃地开始学习扎花,现场气氛温馨而热烈。博物馆根据游客需求开发了不同的体验模式,时间长短不一,参与环节自选,收费也不尽相同。这种模式不仅带动了当地扎染匠人集中交流扎染技艺,形成了共同传承的空间和氛围,也以最自然的形态将非遗文化与旅游结合起来,使扎染技艺在游客心中种下了种子,为扎染的传播、发展奠定了基础。如今,扎染体验成为周城旅游最重要的方式,众多个体染坊也纷纷推出了体验活动,极大地带动了当地旅游的人气和活力。


当然,为了了解周城扎染的创新性传承,调研的目光集中到了一些回乡创业的年轻人身上。1984年出生的张翰敏(昵称“小白”)是周城考出去的大学生,在外多年的经历,使她在传承传统扎染技艺的过程中,更注重创新。在这两天的走访中,与染坊的工作人员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也在小院品茗聊天中,逐步了解到蓝续的创新方式。丰富的经历,注定小白设立蓝续时就赋予它更多的文化属性,与璞真博物馆以传统旅游带动的方式不同,蓝续选择了更个性化的互动方式。虽然作坊位于半山腰,偏僻难寻,但保留较好的老宅院,独有一份清静和雅致,吸引了众多年轻人参观、居住。一方面,蓝续通过举办扎染培训班、民间扎花大赛等活动传承传统扎染技艺;另一方面,通过参与国内外交流、定制伴手礼产品、体验旅游等方式,融入外部需求,创新产品和图案设计,推出了抱枕、玩偶、挂画、饰品、茶歇、餐垫等扎染产品,同时还开发了艾草、核桃皮、栀子花、咖啡、飞机草、洋葱皮等多种植物染色技术,很好诠释了在传承中创新的理念。

守艺的杨春燕在扎染技艺传承与创新时,则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路。与蓝续的小白不同,杨春燕并没有出家读书,而是很早就开始了外出打工的生活,与来自四川小陈结婚后,两人在广州共同创业,从事过餐饮、家具、服装等众多行业,积累了丰富的商业经验。2016年,有了二孩后,决定回乡选择传统扎染行业开始创业。但夫妻两人对传统扎染产品并不看好,认为只有市场需求的扎染产品才能使扎染技艺传承下去,摆脱“输血式”的传承。为此,他们选择快消品为发展方向,利用在服装行业的经验,积极与国内著名设计师合作,精心选择布料和款式,研发新的扎染工艺。不仅节约了扎花成本提升了产量,更改进了浸染工艺,生产出极具艺术感的蓝白斑驳花纹服装、包、玩偶等新产品,广受市场欢迎。此外,还可以根据用户的概念要求,进行产品创新,支持客户品牌打造,使古老的扎染技艺真正复活在现代产品之上。

总之,周城的年轻一代从经营模式创新、设计创新、工艺创新(扎、染、颜色、技术)、产品创新、文化创新等多方面对传统扎染技艺进行了继承,使扎染技艺真正实现了现代的传承与发展。


四、结论

从在周城的走访和调研过程中,扎染作为一项传统手工艺制造业所面临的困境体现在了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其能够在现代化商业社会里找到的机遇也不计其数。等待扎染的是新的血液的注入,新一代年轻人回归家乡,重新拾起一项传统的手工艺,为它添上一分新的色彩,使其在当代社会重新绽放出新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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